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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北方又迎来一场雨,前几日还开的正好的一树繁花转瞬之间又变的七零八落,惨不忍睹。我打街边走过,一手撑着伞,一手抱着书,肩头和耳朵挤成别扭的姿势,夹着刚刚接通的电话。
“我说你这个没良心的,这么长时间,不知道给家里打电话、、、”爸爸中气十足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心里一个哆嗦,伞把差点自我手中脱落,爸爸天生一副好嗓子,每次接电话,即使隔着老远,我依旧被他轰炸的找不着北。
絮絮叨叨半天,他终于泄了火气,电话那端便传来妈妈的声音。
在干什么,吃饭了没,冷不冷,好好学习,妈妈的声音和爸爸比起来温柔万分,不过说出的话却永远没有爸爸那般瞬息万变,自由发挥,她用她一贯低低细细柔柔的嗓音念叨着我听过无数遍的模式化问候。
我似乎可以想象她的样子,微微皱着眉,边说着边用手将她不老实的鬓发拢到耳后,上了四十以后,她的头发越来越稀薄,梳起来还总会惊现刺眼的白发,她嫌麻烦,索性一剪刀弄成了齐耳短发。
许是过了许久,电话那端终于传来嘟嘟的忙音,我将手机自酸痛的颈边取了下来,从伞下的一小块天地看了出去,绵绵的细雨依旧,城市笼罩在巨大的灰色里,阴沉沉,雾蒙蒙,寂静无声。
我一直在想,若是时光倒退到封建社会时期,爸爸一定是个合格的家长,因为他足够专制,足够霸道,并且习惯了发号施令。
他雷厉风行的手段让他的女儿即使现在过了双十年华,交了男朋友依旧心有余悸,小学时读的是寄宿学校,在学校盼星星盼月亮的日夜里,最期待的是他拎一袋好吃的来看我,最怕的亦然,因为忘不了他每次来看见我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他总是在我面前微微站定,然后居高临下将我打量一番,最终结果无一例外是拉起我的手说出那句让我现在想起来还欲哭无泪的经典语录,“走,理发走。”
我曾经幻想过时光穿梭,现在百毒不侵的我回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会使出上蹿下跳哭闹打骂十八般绝技正气凛然的对他当时的专制说“NO”。
可惜,想也总归想想而已,见过他的每一次,我还是顶着一头摸摸便可扎手,长短媲美男孩的利落短发回到教室接受好几十号小屁孩的顶礼膜拜,直到现在,我依旧想不明白,读书好和理发究竟有什么关系,可是,爸爸就是爸爸,因为权威,所以无可置疑,生生切断了我少女时代长发飘飘花裙子的所有幻想。
相比之下,妈妈温柔到需要顶礼膜拜,妈妈不像爸爸,所有事情只需要一句话来解决,那些爸爸只需要“走,”“不行,”“就这样”简单几个字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在她那往往需要长篇大论一到两个小时不等。
妈妈是很小气的妈妈,回忆里的漫长时光里,她似乎总在吃醋,吃姑姑的醋,我恰好买给姑姑的某样东西忘了买给她;吃爸爸的醋,读书在外那么长时间每次打电话总是打到爸爸的手机上;吃奶奶的醋,我和奶奶一聊天就是好几个小时;吃醋的时候,她的脸上总是带着某种隐秘的羞怯和委屈,好似不好意思,但又实在觉得不得不明里暗里的提醒我将她放在第一位的孩子似的心性。
做选择的时候习惯性会想起爸爸,若是有他,所有事情不过是一两句话便可解决的事情;烦躁委屈的时候又总会想起妈妈,纵然世界上所有人都不要我,还总是有她温柔的惦念。
骄纵自大的时候总会想起爸爸,在他高高在上的姿态下,再嚣张的我总会变得很乖;落寞孤单的时候总会想起妈妈,在她温柔守候的目光里,我永远是被疼惜的小孩。
渐渐长大,却越来越发现,爸爸有时候也沾染上妈妈爱吃醋的小性子,所有理直气壮的吼声不过是嫌弃我不够关心他。
渐渐长大,却越来越发现,妈妈有时候也难免多了一点爸爸的暴脾气,那多半是在我又要了风度不要温度的自命潇洒里。
渐渐长大,我越来越发现,在后来的那些岁月里,我所倾慕的每个男孩都像爸爸,掌控一切,牵着我,给我别扭疼爱和关照。
而那些一直被我怀念和疼爱的所有闺蜜都像妈妈,在对她们报以微笑的那些瞬间里,我总恍惚着看见一直陪着我的温柔目光。
原来,一直在的,便是深爱,爱不过是最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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